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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四、苇渔场春秋 (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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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头敛紧鳞甲尾翼一扫,搅起一股骤浪嗖地一声射上前来,与乌

鱼王拼命鏖搏起来。可它哪是乌鱼王的敌手?只几个回合便被乌

鱼王噬劈得鳞落鳍破,万分怨怒却又无可奈何地朝来路蹿去。乌

鱼王便将新夺来的妻妾驱向葫芦洼里。这灰白鳞甲的新妻妾与患

难相依的公乌鱼情感甚笃,嗅熟了丈夫洁净的身段,不愿闻乌鱼

王邋遢的体臭,急急地闪过头颈直朝灰白鳞甲的公乌鱼追去。

顿时,乌鱼王心底起了一声怒语,你这灰白鳞甲的雌货,竟

不愿做我水国鱼王的新妻妾,这还了得?看我不噬断你细嫩的脖

颈!乌鱼王猛扇阔尾化做一道黑闪劈刺过去,却舍不得用尖齿噬

击,只用铁头一撞,新妻妾的脖颈落下了十几片灰白的鳞甲,渗

出几缕暗紫的血丝。新妻妾性情刚烈,当即突出尖齿反扑过来,

乌鱼王轻轻地嗤了一下鼻孔,身段一闪让了过去。新妻妾不依不

饶又朝前扑来,乌鱼王又闪身让过。新妻妾机敏,索性撇下乌鱼

王朝灰白鳞甲的丈夫追去。乌鱼王阔尾一悠追赶上来,粗壮的身

段一横拦住了新妻妾的去路。新妻妾怒极复又朝乌鱼王劈去,乌

鱼王铁头朝下一埋急又朝上一挑,新妻妾嫩薄的身段当即翻了一

个滚,不待新妻妾拗正身段,乌鱼王又射上前去用嘴尖一挑,新

妻妾又翻了一个滚。七八个滚翻过,新妻妾被翻得头晕目眩骨软

鳍酥,哪还看得清灰白鳞甲的丈夫蹿去的方向?它累得张开唇腮

大口大口地啪水,过了片刻,只得屈服于乌鱼王的霸意,被乌鱼

王驱入葫芦洼并入老妻妾的群里。新妻妾体白而俊比鳞黑而丑的

老妻妾,更令乌鱼王怡神消魂,乌鱼王整日与它的唇腮厮磨,叼

来肥嫩的白鲢送至它的芳唇之前,供它慢慢地嚼食。老妻妾拖着

臃肿的足月之身,还得自己去觅食,惹得老妻妾既妒且怒群起而

攻之。乌鱼王忙蹿过去救护新妻妾,气哼哼地将老妻妾的妒火压

下去。

葫芦洼的头顶,夏日愈晒愈热,洼面蒸腾起一片片温润的水

汽,渐渐地化成一团团柔薄的淡云。日光一波一波下荡,镀染得

淡云化做一层层氤氲的绢帕,盖在葫芦洼上,暖融融的南风轻舒

指尖撩起绢帕,只见洼面厚实的笮草替乌鱼王的新老妻妾,铺上

了一床宽平酥软的产褥。妻妾们一个接-个地翘起尾柄,撩起哗

哗的水声,开始产卵了。只见它们臀鳍前的育门缓缓启开,一

串串金晃晃圆鼓鼓的卵儿,仿佛是一颗颗柔韧而又富有弹性的玛

瑙球儿,飘曳成一条细线荡入温热的水波。乌鱼王身段紧紧地护

贴着妻妾,阳刚的管口急急地吐出亿万簇雄性之箭,呼呼呼地射

入卵儿的核心,点亮一道道极强劲的生命的星光。短短半日时

辰,洼面便飘满了一张张扁圆状的金黄色的卵片。乌鱼王心底喜

悠悠的,粗壮的身段却虚软得厉害,仿佛万钧勇力全被百千万颗

金黄的卵儿掏空了,竟累得尾柄发酸头颈发沉大口大口地啪水喘

气。

正在这时,鲈鱼枭却急火火地游入了葫芦洼。原来,数日前

它因狂噬滥杀草鱼的幼苗,被雄草鱼赤额、母草鱼秀腮合力劈击

伤了脊背,今日赶来要乌鱼王前去帮它复仇。乌鱼王正累得周身

乏力,且又要守护妻妾们刚产的卵儿,哪能分身前去帮鲈鱼枭复

仇?只得礼貌地婉拒。鲈鱼枭已被赤额刚硬的铜头撞得失去了生

殖力,今日见乌鱼王生出满洼满水的卵儿,顿时心里腾起妒火,

恨恨地扫乌鱼王一眼吐了一句骂语。老来返骚的东西,竟有七八

个妻妾,又屙出数不清的卵屎蛋蛋,不把你这老家伙屙死的!

鲈鱼枭悻悻地掉转头颈游出了葫芦洼。

乌鱼王妻妾们产下的卵,被洼面苲草框定在一小方一小方的

水波里,熏风吹拂水波漾晃,卵儿浓浓的**,朝葫芦洼四周的

水面不停地荡去,诱得四面八方的can鲦、黑头鲫、罗汉鱼、鳑

鱼皮、鱼央鱼斯、虎头鲨、鳗鲡齐向葫芦洼汇游,一个个张开饥口争抢

着偷食起来。乌鱼王万分气怒,日夜巡游护在洼边,扫见一条噬

杀一条,扫见两个噬杀一双,决不宽恕!因近日忙于作父亲用过

了力,乌鱼王身心很是疲累,便收停四鳍停下身段歇了一歇,慢

慢地翘起头颈,嘴尖杵出水面啪吸了一口温润的水汽。蓦地,它

嗅见一缕苦辣的烟味随风飘来,心里吃了一惊,定是近处有渔人

潜至,便急急地沉下身段隐入水肚,透过苲草缝隙朝辣味飘来的

方向窥去。洼外七八丈远处厚密的蒲苇波平浪静。蒲苇中间横着

一条蜿蜒的水路,一条条下腹鼓起卵巢的母乌鱼,正从水温低的

深水处,朝水温高的浅滩游来,寻觅宜于产卵育子的水面。母乌

鱼的尾后时而闪出几条拼命追逐的公乌鱼。

突然,七八丈开外水路上起了哗啦一声骤响,乌鱼王寻声望

去,只见一条三四尺长的公乌鱼,急扭身段口中发出惨痛和呼救

声,眨眼间,被一柄九齿钢叉挑上了水面,身段拼命扭甩,想掷

下搜命的九齿钢叉,却是不能!叉柱皆藏倒钩紧紧咬定鳞肉,只

见一串串血珠顺着叉柱喷溅出来,洇赤了一段几丈长的水路。

乌鱼王被水路上空洒落的血珠烫得双目一黑,过了一瞬,急

又睁目看去,那叉尖正扭甩身段的是黑藕的表兄秃尾,顿时痛得

里一紧。秃尾约有三四十斤重压得叉头下坠叉杆上拗,只见叉

头在空中略顿了一顿,忽听嘎吱一声急又朝上挑去,转瞬间愈挑

愈高,那挑叉的人影缓缓地浮出厚密的蒲丛苇林。他不是别人,

正是家鱼的守护神海奎!

哈哈哈,哈哈哈!海奎朗声大笑,乌鱼王的侄子今日撞至叉

前,定是你这家伙阳寿短白送了性命!也罢也罢,今日总算替千

百条屈死的家鱼报了仇!

乌鱼王大吃一惊骨缝里冒出一缕寒气。海奎这厉害的叉客,

实在是狡猾而又精明,竟将寒光眩目的九齿钢叉深藏于水下的蒲

苇肚里,身段隐于苇林根下,不露一丝声息,突地捅出叉尖,攫

走了秃尾的性命。乌鱼王庆幸自己机警老成未露形迹,不然的

话,误入水道定做了海奎叉下的冤魂!它替秃尾痛惜。唉,这饱

经磨难的侄子定是尾短游得慢了,不然灵捷的身段早就穿过叉

前,决不会失去性命!秃尾幼时被渔人捕去提于舟尖,它极机敏

咬破渔人手指,迅即腾身蹿起。渔人惊白了脸,慌忙举刀一劈,

半空里它被砍去半截尾鳍,倒头扎入了水肚偷得了性命,多活了

十几载,孰料,今日死于海奎的叉尖。

乌鱼王心里怒极,却又不能发出声响。它身后的葫芦洼里,

隐卧着刚产过子的妻妾与出世不久的卵儿,这使它无比揪心。它

将身段下沉了半尺许悄悄潜回洼内。妻妾们也已听见海奎的骂

语,悄悄地沉下身段隐入苲草深处。乌鱼王这才定下心神,潜至

洼边隐于蒲苇根下,透过缝隙远远地盯着叉客海奎。

海奎已将秃尾掷入舱内,倒握叉柄把芦叶舟挤入水道,用力

撑了几下劈入葫芦洼来。他目光一扫当即惊叫起来。瞎,这偌大

的洼面竟飘满了厚厚一层金晃晃的乌鱼子,刺得我双目发黑!啧

啧啧,怕有千百万颗!我以为乌鱼今日方到产卵期,没料及乌鱼

王艳福不浅,与众多妻妾提前屙下这无数个孽障,若都长为尺把

长的成鱼,水国里生存的千百万条家鱼,还不够这帮鱼魔垫肚皮

哩!得赶紧下手将这满洼的乌鱼子捞净,晒干炒热下酒!乌鱼

王啊,你怨不得我老汉心狠,这也是迫不得已呀!

乌鱼王看见海奎从芦叶舟中取出网眼极细的捞兜,弯下身

段,急急地捞起金黄色的子来,啪啪啪地倒入舱里。有几条贪吃

乌鱼子的can鲦、黑头鲫、罗汉鱼、鳑鱼皮,也被绰入捞兜,海奎

竟将它们拣出又弃入水中,口中还巴结地笑说,快去吞食漏出捞

兜的乌鱼子吧!这一颗颗金黄滚圆的乌鱼子营养丰富哩,味道又

香。莫错过这大好时机,有我九齿钢叉护卫着,那乌鱼王再胆大

性野,青天白日也不敢蹿至我叉前送死!

母乌鱼是千百种淡水鱼族里最护子的,生性极是刚烈,宛似

草原上的母狼,常为救护幼崽不惜用血肉之躯与猎人拼搏!乌鱼

王的妻妾里有几名救子心切,脾性太急捺不下怒焰,竟不顾自家

性命,尾翼一扫铁头一昂劈出一道水杠,身段嗖地射至自家卵儿

飘卧着的笮草下面,双目迸出毕毕剥剥的火星,冷凛凛地怒视着

愈捞愈近的海奎,一个个张开口唇露出寒光眩目的尖齿,恨不能

生吞了捞杀鸟鱼子的海奎。瞬间,海奎荡着芦叶舟悠悠地捞近

来,三岁妾翘起铁头身段一扭,尾翼用力一推,猛地蹿出苲草,

半空里启开怒齿,对准海奎的右腕嚓地咬了一口。海奎大吃一

惊,只觉右腕一痛五指一松,那凌空举起的捞兜扑通一声坠入水

肚,兜底的数百粒乌鱼子蓦地又飘上水面。此时,三岁妾早松了

紧咬的尖齿,身段凌空一扭,尾尖朝天铁头朝下扎入笮草肚里,

迅即倒悬身段尾翼朝上用力悠摆了几下,旋起一阵哗哗哗的水

浪,冲得乌鱼子四下飘散,或荡入苲草底下,或蹿向远处水面,

使海奎再也不能一兜捞杀。

海奎怒了一把抓起横搁在舟尖的九齿钢叉,对着三岁妾坠落

的水面连搠数下,却搠了个空。三岁妾早已隐遁开去。他只得放

下叉来伸臂抓起飘在水面的捞兜柄,又蹲下双腿伏于舟边朝乌鱼

子厚密处捞去。熟料,捞近了四岁妾产的卵儿,四岁妾猛地从苲

草肚里蹿起,咬了海奎指柄一口。海奎不禁又怒了,弃下捞兜抓

起叉来欲刺,却见四岁妾丝毫也不惧怕,不但不朝深水处蹿避,

反倒迎着寒光眩目的九齿钢叉,跃出水面,半空里对着海奎的眉

脸怒吼一声,两排尖齿用力一叩迸出一片紫白的火星。海奎吃了

一惊,竟看得有些愣了,忘了指柄的痛焰,心里起了一阵飒飒的

疾风,搡得魁梧的身段晃了一晃,双臂便软了下来,口中发出一

声深沉的叹息。瞎,这条母乌鱼护子不惜性命,也算得是淡水鱼

族中的烈性女子。

海奎的头顶漾晃起一层人性的暖热的光晕,遮得天顶红亮亮

的日头暗了下去。他冷峻的面色缓和了下来,眸子里流出一道温

和敦厚的情愫,抿紧嘴角默默地看着四岁妾,缓缓地放下了叉

柄。过了一瞬,他对着四岁妾挥了挥手臂说,去吧去吧,快游向

深水里去逃命吧!你这条舍身救子的母乌鱼,我见了心里发酸。

四岁妾怜惜卵儿,仍停在原处不愿离去。他便加重语气说,你为

何还不游走?是看我杀心不重下不了叉?我是不忍心哩!你别磨

蹭了,快快地去吧!再不游走我便不怜惜了!不叉去你们这些荤

食的害鱼,苇渔场里无数家鱼的冤魂,会扯着我的衣襟日夜哭泣

哩!

四岁妾似乎听懂了海奎的话语,收起了脸上的怒气缓缓地沉

下身段朝深水处游去。海奎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仿佛全身

的力气都吁尽了,双腿竟有些发软,便弯下腿来坐在舟尾的舱板

上歇了一歇,抬起巴掌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定了定心神,理

了理有些紊乱的思绪。过了一会儿,他低落的情绪又渐渐地高

涨起来,抓起捞兜继续去捞漂卧在水面的乌鱼子。当捞近鳞甲灰

白的新妻妾时,只听哗地一声新妻妾蹿出水面,猛地咬了海奎的

面部一口,半空里被海奎一把扑住掷入舱里。

海奎心神已定抓紧捞兜,专拣乌鱼子厚密处下手,一下紧接

着一下用力绰着,几十下绰过,舱底堆起厚厚一层乌鱼子,他仿

佛嗅见了晒干炒熟的乌鱼子的香味,舌下渗出一股股津液。突

然,又一条护子的母乌鱼蹿近了捞兜。他不等母鸟鱼蹿出水波,

急忙用捞兜使劲一绰,却绰了个空。他迅即弃下捞兜一把抓起九

齿钢叉,对准来不及蹿去的母乌鱼用力掷去,只听噗嘟一声,母

乌鱼被刺通了身段,他握紧钢叉,可挑出水面抛入舱里。至此,他

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杀心涨了上果,愠怒的目光一下一下地扫过

洼面,不停地掷出叉去,接连叉起了七八条母乌鱼,其中竟有几

条是还没来得及产子的。瞬间,葫芦洼里荡起了一阵冷凛凛的波

浪。

乌鱼王窥视良久,两排尖齿快要嚼碎,铁硬的脑袋仿佛也被

烛天的怒焰烧化了,恨不能将海奎囫囵吞入口中嚼成肉泥。它急

得周身的鳞鳍簌簌地抖颤,刚想冲出隐身的芦苇墙扑向海奎,却

被一条老成的妻妾拖住了尾翼。它用力扭甩,老成妻妾死不松口

咬得铁紧。它气极怒极双目一黑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乌鱼王慢慢醒了过来。夜岑寂无声,叉客海

奎早已远去。葫芦洼死一般地沉静,偌大的洼面浮晃着一层淡淡

的冷光。乌鱼王吃力地启开眼睑,缓缓地抬起沉重的头颈,透过

芦苇缝隙朝夜穹望去,大半轮月亮静静地悬于墨蓝的穹幕上,飒

飒的夜风吹抚过去,头顶的芦苇摇曳起来,仿佛似无数把剪刀将

穹幕上的月轮,剪成了一片片惨白的绢帕,飘飘忽忽地坠人了葫

芦洼。那一片片绢帕像是亡故妻妾的魂魄,在阴冷的洼面飘荡

着,发出凄凄的鸣声。白天妻妾被叉杀卵儿被捞去的情景,似乎

隔得很远却又像近在眼前。它的心痛得厉害数日后方才平复。

乌鱼王为报杀妻灭子之仇,发誓要噬尽苇渔场里的千百万条

家鱼,让海奎这心狠手辣的叉客气绝而亡。它觅见了鲈鱼枭。鲈

鱼枭不计前隙,双方意同谋合,当即驱使大群大群的乌鱼鲈鱼,

潜入白鲢、鳙鱼、鲤鱼、团头鲂、鳊鱼、草鱼等家鱼觅食的浅滩

水域,一个个绷开吞天噬日的大口,凸出尖齿扑向家鱼狂噬滥杀

起来。噬饱肚囊之后,便专拣家鱼的脖颈下口,切断一条条家鱼

的喉咙仅吮吸几口血汁。霎时,平阔的滩面飘起一片片惨白的鱼

我尸。

海奎巡滩见此情景,心里像扎满了乌鱼鲈鱼的尖刺,痛得周

身直打寒颤。他急调十几名叉手撑着一条条芦叶舟,赶来解救危

难的家鱼。他怒瞪双目频频掷叉,只见九条眩目的银蛇,嗖嗖嗖

地扑向乌鱼鲈鱼坚硬的脑壳,嚓嚓嚓地捅穿过去,却并不吮吸白

嫩的脑浆,只是攫去它们凶野的魂魄。其余叉手也不是等闲之

辈,一个个叉技亦是了得,且又身手矫健,不停地掷出叉去,或

刺穿乌鱼腰身,或扎穿鲈鱼肚囊,或铲开乌鱼脑壳,或劈断鲈鱼

尾柄。在乌鱼鲈鱼稠密处,有的一叉刺中两条乌鱼,有的一叉扎

中三条鲈鱼,更有奇绝的是一叉刺中一条乌鱼两条鲈鱼,真个是

叉似急雨叉若旋风,搅得平滩腥波翻卷血浪簸荡,摇撼得无边无

际的苇渔场颤颤地浮晃起来。

只短短一个时辰,浅滩水面便飘起了一大片鸟鱼鲈鱼灰黑色

的鱼尸。蓦地,海奎扫见了七八丈之外的鲈鱼枭,他怒吼一声猛

地掷出叉去,只见叉尖在鲈鱼枭的头顶擦过,呼地扎入淤泥,叉

柄凸于水波之上,叉杆急急地抖晃,尾柄劈碎了天顶下泻的一道

道惨白的日光。他双臂当浆飞快划近叉柄,一把拨起九齿钢叉撑

起芦叶舟急追过去。

鲈鱼枭十分狡黠蹿游得快慢不定,总是距芦叶舟十几丈远,

使海奎舍不下又叉不得,渐渐追出三四里水路。蓦地,鲈鱼枭蹿

出卷荡的水波,狂傲地晃一晃灰白的脑袋,尾巴凌空用力一悠,

向海奎黧黑的脸上甩去一片腥臭的泥水。顿时,海奎被激怒了双

目迸出一串辣烫的火星,陡地咆哮一声,使出周身勇力掷出寒光

凛凛地九齿钢叉。半空里,只见九条眩目的银蛇,裹着飒飒的疾

风,昂头扇尾,嗖地一声,劈开惨白的冷光,撩开迸溅的水花,

直向鲈鱼枭蛮野的肉身刺去。鲈鱼枭闪避不及被叉个正着,扑通

一声跌入水波,痛得全身发紫,狂暴地扭甩身段,企图甩下攫魂

夺魄的九齿钢叉。

海奎掷叉用力过猛,身段忽地朝前一倾,双腿左右一晃,只

听哗地一声,阔大的足板踩翻了芦叶舟,突地栽入了摇荡的水

浪,呛了一口浑水。他迅即腾身跃起,双臂舞成飞旋的风轮,劈

得迎面扑来的水浪直朝两边退倒,身段宛似一只浪里鱼鹰,直向

前方水浪里甩晃的叉柄扑去。眨眼间,他扑近叉柄腾身跃起,劈

出右臂套开五指用力一撸,刚要撸着叉柄,突见水浪底下乌鱼王

猛地蹿起,铁头撞向他**的心窝,只听咚地一声,他心口被撞

得一片赤紫。顿时,一阵血浪冲向头顶,他双目一黑晕入水浪肚

里。

此时,鲈鱼枭拼出最后一把野劲,猛地一扭身段将叉齿甩出

体外,洒下一路紫黑的血水,飘飘晃晃地朝水苇深处遁去。

乌鱼王见鲈鱼枭已被救下,当即怒鸣一声,只见七八条凶野

剽悍的乌鱼,飞快蹿近扑向海奎,一个个张开吞波噬浪的巨口,

龇出两排尖齿,恶狠狠地去撕咬海奎的脸鼻腮耳。孰料,海奎的

躯体坚硬得似铜浇铁铸,乌鱼的尖齿莫想扎下一道印痕!乌鱼王

吃了一惊,心想这海奎莫不是水神转世身段坚似铁石?我等嚼碎

家鱼头骨的锐齿,竟变成了芦花蒲絮,它心里打了一个寒噤,刚

想抽身退去,突见眼前掠过几个愠怒的面影,定睛看时,却是数

日前被海奎钢叉攫去性命的三岁妾与四岁妾。它刚要发语,却见

三岁妾冲上前举起胸鳍,叭地扇在它黑苍苍的脸上。它还没来得

及询问原由,却见四岁妾又早已扑上前来,泼出连天骂语。乌鱼

王?你这无能的懦夫,空披了一张水国鱼王的黑皮!妻儿被海奎

叉杀捞杀,你竟不敢扑上前报仇雪耻?呸!算我们瞎了眼,以你

这懦夫做丈夫!顿时,乌鱼王被激怒了,胆怯之色退去,绷开巨

口突出尖齿,对着海奎的脖颈猛扑过去。

(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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