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四、卵儿出世（2 / 2）
鹳、燕鸥、绿翅鸭、角鹛鹏、白腰杓鹬的轻捷的姿影，不时地
掠过晴碧的池顶。秀腮看见池边的笮草茎叶上，蜻蜓屈曲的幼
体，已长成圆滚滚的身段，生出透明白亮的翅翼。热烫烫的气流
轻轻托扶，一只只小蜻蜓急急地挠划着细长的脚杆，晃晃悠悠地
蹬开水面，冉冉地浮升起来。它们扇扑着薄薄的翅翼，在碧绿的
蒲苇头顶浮游，晃踩着醉心暖魄的熏风晴光，蹁跹起舞婉转吟
哦。秀腮眼前飄起一片片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棕色的、紫
色的，数百只小蜻蜓织成的芬芳柔嫩的轻云。黑斑蛙生出的蝌
蚪，早已弃去细长的尾巴，褪去黑亮的衣衫，长成了母亲俊秀的
体貌，模仿母亲清亮的嗓音，呱呱呱地唱成一片。脆嫩的嗓韵掠
过苲草头顶，被温馨的荷风搂入襟怀，一缕一缕地簸漾向蔚蓝的
远天。
秀腮的心底漫过一道惆怅的波纹，渴盼玉生早日将自己幼小
的儿女移入池来，自己好日夜厮守护理，时时静听儿女们清脆悦
耳的唼喋，凝望儿女们翘头摆尾李鳍浮游的憨态。突然，秀腮以
亲生母亲独有的敏感，捕听见池顶进水口涌入的波流里，传来一
阵焦急的窒闷的呼救声。这是网箱里的草鱼花发出的。秀腮急忙
犁起一道水杠，哗地射近池顶，惊得坐在池坝上小憩的玉生吓了
一跳。
玉生迅即扔去指间的烟棒，一把抓过九齿钢叉，呼地跳立起
来，炯炯有神的锐目，忽地扫向碧绿的池面，并没扫见乌鱼王粗
长的黑影。他口中自语，莫不是网箱里的草鱼花又遇到了灾星?
急得恋儿的秀腮飞劈过来报警?他陡地闪转过身段，锐目扫向宽
阔的渠面。十几只网箱好端端地排立在渠面。渠顶不见掠过一只
嗜食鱼苗的水禽。渠水里潜伏的鱼白鲦、鲶鱼、虎头鲨、鲈鱼、
鳗鲡等荤食的谋害草鱼苗的家伙，被细密坚韧的网箱隔挡，无法
吞噬到鲜活的草鱼花。这灾祸难道是淤泥下钻出来的水魅?他不
禁疑惑地摇了一下头。
蓦地，玉生身后又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秀腮又掀起一
团水浪，浪柱极高，从天顶骤然而降，哗地一声，泼得玉生通体
透湿。玉生抹一把头脸上的水，急忙转过身来，埋怨秀腮无事生
非，搅得他小憩都不得安宁！他举起九齿钢叉，对着日光晃了一
晃，装出要掷出的凶狠模样。秀腮丝毫也不惮惧，急又吸了一大
股水波，噗地喷射过来，喷得玉生双眸腾起一串痛火。玉生只得
后退了一步，恨恨地数落秀腮，护出世不久的女儿护昏了头，却
戏弄他这个恩人！
网箱里草鱼花窒闷的呼救声，一阵紧似一阵地射入耳鼓，痛
得秀腮的心似被乌鱼王噬去！秀腮火急火燎地甩过阔大的尾巴，
又用力一拍，推掀起一道高而厚的水墙，轰地一声，倒向玉生的
腿膝，冲砸得他足踝一晃，脚板一眦，扑通一响，跌坐在池顶的
坝面上，摔得双臀火辣辣地痛。他怒冲冲地爬立起来，抠起一团
湿泥掷向秀腮。秀腮急将脑袋向水波里一沉，让过湿泥团忙又翘
起头颈，口腮啪得叭叭响，仿佛是在愠怒地叱责玉生。你分明是
个呆驴！我的数十万个年幼的儿女，正受窒闷之灾的戕害。你竟
浑然不觉?瞎，我快急死哩！
玉生看着秀腮异常的举止，脑壳忽地一想，莫非是乌鱼王咬
通了网箱底，将大口杵在网洞口，偷偷地吞吸草鱼花?故使秀腮
这般躁怒！他迅即跳入大渠，躏着齐腰深的水流，挨个儿巡查网
箱。并没有发现被咬通的网箱底，却意外地扫见了七八只网箱的
周围，锔满了刚出世的嫩蚌子儿，堵死了网箱眼，使渠头涌来的
活水流不入网箱内。网箱里的头尾密的草鱼花，啪吸不到充足的
氧气，体弱的已窒息得瞑了双目。体壮的也已被窒闷得晕厥过
去，定定地悬浮于水面，头不翘尾不摆鳍不划。
玉生突然大吃一惊！这才明晓秀腮掀浪泼浇的根源。他急火
火地李开十指，怒划网箱的四围。千百只嫩蚌子儿，哗哗的掉下
网眼，被流泻的水波冲飘开去。顿时，活水泪泪地扑入网箱里，
窒晕的草鱼花啪吸到新鲜的氧气，复又急急活转过来，翘头摆尾
地冲向扑入网眼的活水。
乌鱼王早已隐在十几丈之外的蒲苇根下，双目透过缝隙阴险
地窥视着。大渠过深，渠底淤泥很凉。雌蚌大肚婆娘吐出的千万
粒嫩子儿，冷得直打哆嗉，凭着求生的本能，一个接一个地锔上
了网箱底，急急地向网箱周围攀爬，去啪吸渠面的熏风暖水，便
堵死了涌流的活水，窒死闷昏了千万只草鱼花。另有一奇的是
大肚婆娘是水国蚌族的女皇，地位至高至贵。它不幸落了难，十
几里长的大渠里，数不清的蚌民纷纷勤王，齐齐呐喊一声，直向
大肚婆娘爬来。内中自然有若干只身怀六甲的雌蚌，爬近后产门
胀痛得厉害，便咕嘟咕嘟地生出无其数的嫩子儿来，参杂入王子
求生的队阵。锔攀上七八只网箱。否则，网箱周围不会锔满如此
密匝的嫩蚌子。这是乌鱼王始料未及的！
玉生划净七八只网箱的嫩蚌子，急又拨起戳立在网箱边的九
齿钢叉，用力扎向渠底，只听见叉尖扎得喀嚓喀嚓地响。他飞快
拔起，扫见每一根叉齿上，都扎满了大大小小的蚌。他连道跷
蹊。这是几十载没遇过的奇事了！这整条大渠里的蚌，为何齐集
于网箱四近?他直戳得双臂无比酸麻，也没能将渠底的蚌叉尽。
幸好，大肚婆娘腹内的嫩子儿已产完。它外壳儿硬似铁石，叉尖
未能扎穿，便急急地向远处爬去，逃得了性命。网箱四近漏过叉
齿的蚌便又随它而去。
玉生为保护草鱼花的安全，在渠底打下十几根桩。桩与桩之
间系起绳索，将十几只网箱吊离渠底，断了嫩蚌子锔攀的路径。
过了几日，乌鱼王又觅见一只硕大的雌螺胖腰身。它张开巨
大的口齿咬定胖腰身尖长的硬尾，借着夜色的遮掩，将胖腰身倒
拖至网箱底下。胖腰身怜惜腹内嫩子儿的性命，不愿启开螺舌吐
出嫩子儿来。乌鱼王无比恼怒，伸出尖齿，猛咬胖腰身护盖头脸
的硬舌席。胖腰身蓦地打了一个寒噤。它惧怵硬舌席被咬穿，伤
了头脸丢了性命，慌忙吐出一粒粒嫩子儿来。渠底淤泥凉得刺
壳，嫩子儿为了活命，纷纷锔上木桩攀向暖热的渠面，沿着吊网
箱的绳索向网围爬去。
玉生早定下方略。他手执九齿钢叉，正立在网箱边，机警的
双目扫视着波光漾荡的渠面，忽地扫见吊绳上锔了几粒嫩子儿。
他急忙伸出叉柄用力一敲。嫩螺子儿嚓嚓嚓地坠入水波。他急又
将叉头伸入水肚，使劲扫刮木桩，嫩螺子儿纷纷跌入渠底。
胖腰身腹内的嫩子儿吐尽，也没能有一粒锔上网眼。大部分
嫩子儿在渠底冻死了，只剩下少数健壮强悍的，贴着淤泥爬至渠
边幸存下来。
乌鱼王希冀出现满渠蚌民勤王的奇迹，却是没能如愿。因胖
腰身仅是水国的一名普通螺民，大渠里的无数只螺民与它地位相
埒，只是腰围有别细于它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