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八、梦境 与灰褐、青紫色癞蛤蟆抗争（1 / 2）
黑栀子启开昏花的双目，看见阳光似金黄的潮水从门外涌进来，灌满了整个屋宇，又无声无息地从门口回流出去。黑栀子恍觉自己拗起身段分开四条腿，趴上阳光之潮飘出屋门走下了草滩。草滩西高东低。它睁大双眸寻觅海成老汉的踪迹，渴望帮助他嗅出一只只活扣，解救下一只只丹顶鹤、白鹳、斑嘴鹈鹕、白琵鹭。草海很阔很深，已隐去了海成老汉的身影。它撩开一道道厚实的草浪，吃力地朝东嗅觅着，浓郁的青草香气灌满了鼻孔，有如千百双嫩指儿抓挠过去，痒得它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眼角溢出一串串泪珠，脑壳顿觉清爽起来。它摇了摇脖颈抖了抖脊背，想将刚才屋内追逐它的诡谲的声音抖净。
突然，东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凄痛的呼救声。黑栀子忙寻声望去，紧傍草海边是一个长着蒲苇的浅水洼，呼救声正从水洼里传来。它加快足步奔过去，扒开蒲苇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水洼边卧着丹顶鹤倩倩，脖颈已被活扣勒住了。
倩倩忽见黑栀子跑来，误以为盗猎贼来收活扣了，当即无比焦急，拼命甩动脖颈想挣脱活扣的勒拽。
黑栀子急忙发出呼喊：“莫怕，我是来救你的！”
倩倩哪里肯信?它脖颈已被活扣勒紧难以发出清晰的话语，双目怒扫了黑栀子一下，心里冒起一串怒语：“你这条野黑犬，是一个长着四条腿的盗猎贼。你救我是假，想噬杀我是真。呸！我决不上你的当。”
倩倩怒晕了魂，迅即爹开双翅蹬动足杆，扑飞起三五尺高，但活扣勒得极紧无法拽断。倩倩急又被拽跌下去。活扣是聚乙希细绳做的。盗猎贼将活扣扩成面盆大的绳圈，偷放于水面的笮草上，水禽啄食鱼虾时脖颈插入了绳圈，圈扣是活的，被脖颈带动便愈收愈紧，死死地勒在脖子上。扣绳系定在紫穗槐的梢尖，梢尖与根弯插入淤泥，形成一张强劲的弯弓。水禽扑水时，脖颈上的扣绳拔起了梢尖，但紫穗槐的根已深深地插入淤泥，水禽体小力弱无法拽出。
黑栀子焦灼的呼叫：“快伏在水面别动！你蹿飞得愈高，活扣勒得愈紧！”
倩倩已被活扣勒得眼球充血耳孔轰鸣，看不清黑栀子的面影，听不清黑栀子的呼声。它急又蹿飞起五六尺高。扣绳霎时被绷得笔直，扣圈忽地勒进了皮肉，喉管陡地勒瘪了。蓦地，一股血浪冲入了脑海，它突地被窒晕过去，身段摇摇晃晃地飘坠上水洼。
黑栀子急得双目腾起一阵黑雾，头颈不禁摆晃了一下，迅即睁开双目，只见倩倩头颈软软地浮卧在笮草上。黑栀子急急地伸出前爪，抓紧扣绳将倩倩拽至洼边。倩倩身段很沉，若拽着扣绳拖上洼顶，倩倩便会被勒断脖颈失去性命。黑栀子撑着病体跳至洼边，伸出前爪吃力地将倩倩捧上洼顶，累得通体汗水淋淋。它将倩倩轻轻地平放在一片倒伏的蒲苇上，急忙大声呼唤：
“倩倩，你快醒来！”
倩倩双目紧闭没有回声。黑栀子无比痛楚，喉头发涩眼角噙满了泪水，口中吐出愤怒的话语：“凶残狡诈的盗猎贼，你若被我擒获，我定将你撕成碎片！”
略停一瞬，黑栀子抬起前爪抹去面颊上的泪水，头脑无比焦急地思虑。海成老汉远在别处，若等他赶来解救，倩倩便有可能因窒息失去性命。眼下情势危急，我必须用牙齿咬断紧勒在倩倩脖颈上的扣绳，才能将倩倩从死亡的危岩上救活！
“黑栀子?你还发什么愣哪?快扑上去噬断丹顶鹤的脖颈，扒开它的胸脯，吞下它的心肝！”
突然，灰褐色癞蛤蟆的诡谲的声音又响了。
黑栀子蓦吃一惊，急忙转颈四顾，只见四周蒲苇漾碧水云浮白，没有一个人影。它想定是我体内野蛮的杀心残屑在作怪，一一见昏迷的丹顶鹤，舌下便渗出津液。呸！它将口涎唾出七八尺远，俯低头颈启开双唇，用牙齿去解紧勒在倩倩脖颈上绳扣。绳扣软而滑极难解。它伸出前排几颗牙齿，小心咬着绳扣慢慢地解着。一股睽违已久的奇异的鲜香气刺入鼻孔，它齿根一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黑栀子?这鲜香气是野物独有的！你已多日没尝了，哈哈，馋得流口水了吧?”
青紫色癞蛤蟆的恶意揶揄之声又飘浮过来。
黑栀子无比怒愠，当即啐道：“呸！我已替负伤的金卷毛守护自然保护区，怎能再做盗猎的下作事?”
四近的苇林并无回音。
黑栀子复又埋下头颈，用前排牙齿去解倩倩脖颈的绳扣。绳扣勒得紧极了，已勒破皮汪人血水里。黑栀子的齿舌触及了倩倩的血液，鲜香气偷偷地钻入了口腔。转瞬之间，鲜香气化做烈焰，化做铁锤，化做钢刀，化做铜锥，在烫烤在夯砸在砍劈在刺扎，黑栀子痛得浑身颤摆，骨缝里深藏的毒瘾一缕缕泛上来，泛上来。它惊得牙齿发软直朝后退，足杆一软跌坐进蒲苇丛里。
“哈哈哈，黑栀子！你不是充正人君子，不食丹顶鹤的心肝吗?你舌尖的鲜血，是谁涂上去的?没有别人是你自己，这下你跳进东海也洗不清。凌平那家伙是不会饶恕你的，他肯定会说是你咬死了倩倩，吮干了鲜血。他将端起猎枪打死你！”
灰褐色癞蛤蟆得意地狞笑。
黑栀子万分气愤，急急地反驳：“胡说！倩倩脖颈的鲜血，是扣绳勒出的，根本不是我咬的。我舌尖的鲜血是解绳扣时沾上的。”心0一青紫色癞蛤蟆急又诽谤恫吓说：“嗬，你把罪过全推到绳扣头上，真是卑鄙龌龊无耻下流！绳扣滑溜溜的，没一颗牙齿，怎么能咬脖颈呢?你这刁滑的野黑犬，却是满嘴尖牙。哼，狡辩也不顶用！你已作下莫大的罪孽，海成老汉定将把你碎尸万段！”
黑栀子心底浮起忧虑的云片。海成老汉相信我清白无辜吗?但它又觉得这是青紫色癞蛤蟆在要挟，企图威逼自己屈服。我决不能上当！它瞪大双目怒冲冲地回斥：“你这个恶棍，别想逼我去做噬杀丹顶鹤的坏事！”
黑栀子站起身段偏过头颈，张开双唇咬了一把蒲苇吞入口中咀嚼漱口。蒲苇汁液凉阴阴的蕴含着清香味儿，它漱毕吐了出去。它跨向前一步俯下头颈，刚要去解绳扣，却见倩倩的心口一跳翅膀一爹，眼珠儿开了，飘出几片火云，烫得它面颊一痛。它双目流下泪水低语：“倩倩，你别误解怨恨。我是真心解救你，但绳扣勒得太紧了，一时还解不开！”
倩倩苏醒了一瞬，口中急急地吐出低而沙哑的话语：“海成老汉哪，你在何方?请你老人家快快赶来，解下我脖颈上的绳扣。我被勒得透不过一丝气缕，快憋死过去了！”
倩倩眼还发花，误把黑栀子的说话声，当成了海成老汉的说话声。黑栀子急忙回应：“倩倩，我这就来解救你！”
倩倩复又憋晕过去。
黑栀子万分焦急，迅即俯下头颈去解倩倩脖颈上的绳扣。它鼻尖插入羽毛无法呼吸，牙齿解得时间长了，喉咙很是憋闷，便龇开牙齿缝换气。不料，绳扣四周的血液直向喉咙口流去。它急得心里惊呼：“该死！我怎么能将倩倩的血液，当做空气吸进肚呢？”
黑栀子慌忙收紧喉咙，想将血液阻停在舌根。但怪异的事发生了，不知何时灰褐色的癩蛤蟆已闪入口腔，化为一根灰沉沉的铁棒，将黑栀子的咽喉撬开一道薄缝。黑栀子使出全身力气，将咽喉向下沉降压死灰铁棒。但灰铁棒生出极大的邪劲，复又把咽喉撬开。黑栀子急又压下咽喉，灰铁棒忽地直立起来，将喉咙撑得极高峻，舌根的血液竟向喉管蹿去，蹿近灰铁棒根下绕了圈，呼地跳进黑沉沉的喉底。黑栀子顿觉心似被千百把利刃刺过，痛得每一枝毛发都簌簌地颤晃起来。
“黑栀子，快将丹顶鹤的鲜血全吸下肚去！”
灰铁棒在喉咙口发出刻毒的尖嚣。
黑栀子见自己不能去解倩倩脖颈上的绳扣，心里痛苦难受极了，猛地掀起舌板向灰铁棒用力打去。灰铁棒却纹丝不动。黑栀子舌板沾满了刺鼻的铁腥味，恶心得直想吐，却又无法吐出。
“黑栀子，你若再不去吮吸?我们马上撑起一枝钢针，刺穿你的喉咙！”
灰铁棒急又发出残忍的威吓。
黑栀子已不能发语，只能磨动牙齿迸出骤响进行抗争。
“黑栀子?你竟敢叛离野性王国，与海成老汉一起去巡护自然保护区，解救伤病的河麂丹顶鹤?我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以惩罚你这叛逆的犟种！”
这是黑色的声音发出的恼怒的骂语。
黑栀子忽觉被搡入冰窟窿里，全身被彻骨的酷寒鞭答着，不禁打起一阵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