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在胖脸酒家里（2 / 2）

黑栀子撑着病体从路心站起，抬头瞅瞅四周的各色看客，脸上浮起气怒的神色，哇呜低吠一声，惊得看客朝后一退。它霍地向北面一冲，人圈陡地闪开一道缝。它四足一蹬，呼地射出人圈向前奔去。它奔到镇北站路边举颈眺望。几名边防警察立在百米之外，正与一名黑瘦的汉子说话。它眯细双眼凝望了一阵，想起那黑瘦汉子常与胖脸相见，不过大都是在深夜，胖脸递去一沓钱，接过一袋货物，它鼻尖透过口袋嗅见野生的珍禽珍兽的鲜香气味。霎时，它舌底涌出一串津液，忙咂了咂舌头，舔了舔牙齿。

天穹上的毒日头仿佛坠向头顶。黑栀子顿觉脑壳又烫了，不不不，是腹内有烈焰朝上暴涨，呼呼呼地烧向喉咙、舌板、鼻腔，浑身又簌簌地抖颤起来热烫起来。疟疾又作崇了。黑栀子脑壳热昏昏的，已记不清卡车冲近时，它是急中生智伏在路心，还是吓瘫在路面的。

一阵南风拂过，吹来一缕药草的香气。黑栀子鼻尖使劲嗅了一嗅，魂儿蓦地一跳，迅即转过头颈，鼻尖迎向药草香气，四足点地奔跑过去。路东南侧是林场的药草圃，圃内铺开一大片青郁郁的药草。柴胡、郁金、知母、青蒿、元胡、马齿苋、马鞭草、紫苏等几十个品种的药草，一起发出焦灼的呼唤。黑栀子，黑栀子！来呀！快来呀！我们等你好久啦，脖颈望酸了，脚板站肿了，日夜盼着你来哩！

黑栀子跳下路面，心头一热眼底涌出泪波，仿佛见一片朦胧的紫雾飘来铺在足前，它晃晃悠悠地踩了上去，急火火地向前飘去。飘啊飘啊，似乎飘了很长时辰，走了很远的途程，又似乎飘了很短，短得只似打了个喷嚏的功夫。它眼一眨已踏入了药草圃。一只只蚂蚱向腿杆两边飞去，一道道蛛丝网上火烫的额头，立时被烫得缩就成一团。一条蝮蛇被惊动了，慢慢地向草根深处游去。它视而不见忘了蝮蛇是恶毒的家伙，咬一口将有性命之虞。它耳畔仅听见千百株药草发出无比焦灼的呼唤。谁呼得近唤得响，它便向谁奔去，张开双唇大口咬嚼，吞咽下嫩枝和汁液。

镇北方的路上传来一阵嘟嘟嘟的骤响。

黑栀子陡地一惊，使劲地摇了摇头颈，这才看清自己站在药草丛里，离路面半里地远了。它急忙转过身段向路面奔跑，四枝足杆踢打得药草叶片飞迸开去。过了一瞬，它跑上路面，已见摩托车宛似一枝利箭射至南面的十字路口，刹停下来。几名边防警察口渴极了，买了十几块雪糕大口吞咬杀热止汗。

黑栀子翘起头颈目光一掠，顿觉牙齿冰得一颤，脖颈寒得一抖。它忙撒开四足，踢起四道碎石子粒的浪花，朝镇南的胖脸酒家奔去。十字路口的边防警察，突然扫见黑栀子向南跑来，惊叫一声：“这黑犬赶回酒家报信了！”他们扔下吃了一半的雪糕，飞快跳上摩托车刚开出几丈元，黑栀子似一道狂飙劈了过去，街面的行人纷纷朝两侧避让。眨眼间，黑栀子奔至胖脸酒家门口，呼地跃入厅堂，吓得一名正上菜的服务员小姐，失声惊叫摔碎了手中的菜碗。黑栀子冲入后院，跳至忙得满头冒油汗的胖脸足前，抬起上半身举起两只前爪，搭在胖脸肩上，汪汪地急吠了几声。胖脸大惊失色怒骂声：

“为何警察来得这么近，你才赶回酒家报信?”

黑栀子早被胖脸训出了规矩。边防警察离得远，对着他脚面吠叫；离得不远不近，对着他膝盖吠叫；离得近，搭上他扇头吠叫。

胖脸当即怒踹了黑栀子一脚，快步冲入厨房，将未及下锅褪净的白琵鹭、黑鹳、小苇鸦、中华秋沙鸭、斑嘴鹈鹕等珍慌忙藏入蔬菜筐底，已下锅的倒入灶坑，端上游客桌面的已来不及撤换。

这时，摩托车刹停在酒家门口，几名边防警察迅即跳下来，威风凛凛地跨入厅堂跑向后院。黑栀子看见胖脸一头冷汗迎出厨房。警察推开胖脸递上来的剑牌洋烟。胖脸急又摸出几张百元面额的大票，塞入警察的衣袋。警察愠怒极了，气冲冲地掏出扔在胖脸足下。胖脸一脸沮丧。警察各处查毕，搜出了七八只禁猎珍禽。这些是胖脸偷买的盗猎贼的，依据野生动物保护法，胖脸被罚了一大笔款。

警察去后，胖脸十分恼怒，提起右足猛地向黑栀子踢去。黑栀子猝不及防，被踢得腹部一痛，跌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慌忙蹿跳起来。胖脸犹不解恨，抓起一根洋槐树棍，恶狠狠追着黑栀子打。黑栀子虽左闪右避，头颈、脊背还是被砸中了数下，痛得嗷嗷大叫。它见自己拖着病体赶回酒家报信，却被如此毒打，顿时怒得双眸溅出火星，胸间潜埋的野性之火呼地喷出，龇出尖齿扑上前去怒咬。胖脸惊得一愣，慌忙退后一步，口中不停地怒嚷：

“你这黑皮畜牲忘恩负义，竟咬起了主人?若不是我把你从栀子花下拣回，你怕早已冻成一砣冰疙瘩！”

胖脸气怒得满面赤紫，乱舞手中树棍扑上前猛捧。黑栀子灵捷地闪跳着身段，让开如雨似雹急砸来的树棍，颤准一个极短暂的间隙，忽地四爪按地腾身蹿起，张开大口一下咬着胖脸的右胳膊，痛得胖脸连声嚎叫，蓦地十指一爹，树棍掉落下地。黑栀子夺路跳至酒家门外，冲上街面越过追堵的行人，蹿入小巷转了几个弯，扑入镇南草树青青的野滩地里。

（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