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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大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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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阳光自镂雕的窗棂斜斜照进来,少雨禁不住眯了眯眼,又犹豫着睁开。

一人撩开帐帘坐进来,口里关切地道,“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少雨呆了呆,一瞬的恍惚,险些以为来人真的就是哥哥,她哽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他明明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的真实身份一旦昭然天下,姬府满门难逃一死,只怕到时连师傅自己都要受到牵连。

然而不等她再往下细思,窗边一个修隽的身影转过来,似是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只听他淡淡开口道,“醒来就好,朕早就知道朕选定的人不会那般不堪一击,只是……希望你心里不要怨朕,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少雨惊得刷白了脸,一刹那恐慌到几近窒息,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辗转醒来时曾经喊过一句什么,也清楚地明白这两个字对眼前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只觉得自内心涌上来那一阵阵强烈的无助感就快要将她湮没。

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办,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一个字,那便是:逃,逃得远远的,天下之大,总有她容身的地方。姬府的一切与她再无任何关联,那个人从来就没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从母亲病逝,他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丝毫不加节制,可直到今天仍一无所出,既然连老天爷都在惩罚他,她又何必再为了那样一个姬府白白牺牲掉自己的一生。

越想越痛,越想越乱,渐渐陷入迷障,无可自拔。

是了,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师傅。

可是如今师傅已经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今后他将怎样待她?还会一如既往地温言浅笑,手把手地指点她一笔一画一弦一柱,教她识得武学兵法星象医理,带她游历天下海岱名川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嘘,别出声,也别害怕……”

他俯身贴近,嘴里呵出的热气暖暖笼罩上她脸颊,“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他说他在这里,一直都在……

之前醒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回应自己,回应那一声痛彻心扉的“哥哥”,那么……

少雨喉间微微一哽,睁大眼睛,见那双正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眸中清辉潋滟,恍似黑夜遗落在世间的光芒,抚人宁定。

她终于平静了下来,师傅什么都知道,他不怪她,他为她挡,若没有他之前上来机警圆的那一句,只怕褚帝心中已然生疑。

“他又睡过去了,陛下在此候了一晚,想必也乏了,不若让臣送您回宫歇着吧。”师傅一边隔着帐帘朝窗边的那人说话,一边俏皮地冲她挤了挤眼睛。

少雨抿唇一笑,亦配合他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窗边的人淡淡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语声里透出浓浓的倦怠,听来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酷冷。

有琴声乍起,先是飘忽杳渺,仿若御风而来,一弦一弦如清秋暮雨,遗世而独立。

少雨吃了一惊,未及回神,女子夜莺般轻灵剔透的歌声便和着琴音悠扬而出,“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虚阁上,倚阑望,还是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音落,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琴,这歌,这旋律,这指法,除了琳琅,还能有谁?

“好一个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褚帝淡淡勾唇,似笑非笑,“想不到子寰的府上还有这等解语佳人,琴歌之妙,令朕万分想要前去一睹其芳容,只不知爱卿介意否?”

一颗心揪起来,隐隐作痛,仿佛预感到即将要发生的事,少雨一把抓住子寰手臂,仰面哀求似地看他。

见识了琳琅的容貌与才情,世间怕是鲜少有男子能够过目即忘而不动心。她清楚地知道师傅的能力,知道只要他肯开口告诉褚帝那唱歌的女子不过是他府里的一名姬妾,那么褚帝即便真的心存妄念也不可能公然同自己的臣子争抢一个女人,除非那个臣子心甘情愿将她拱手奉上……

不,师傅不会那么做,不会!

“陛下何出此言,她原就是臣亲自调教了来预备献给陛下的人,之前还怕她技艺未精,入不了陛下的眼,如今看来,倒是臣想多了,待会陛下见了琳琅若是喜欢,容臣将一切打点妥当后,亲自将她送进宫去。”

如罹雷亟。

少雨一瞬面如死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缩回手,眼前的人眉目间依旧柔情似水,雅静流波,可是此时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却分明多出一种令她辨不清亦看不明的东西,叫她惊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君子寰玉颜之上纹丝不惊,蓦地起身离榻,反手拂落薄绡纱帐帘,飘渺云烟笼落而下,遮去少雨惊痛的视线,而他,再没回头看她一眼。

“子寰为朕如此费心,朕若拒绝倒显得虚伪了,你调教出来的人朕自当另眼相待,回宫之后朕便下旨赐她金册玉牒,封她一宫主位,你看可好?”褚帝淡然负手,眼角眉梢皆似在笑,却是极冷。

他甚至还没有去看一眼琳琅,两个人你来我往云淡风轻的两句话,就这么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多么可笑。

往昔那些温柔如水的关怀与呵护或许都是假象,甚至连她也和琳琅一样,都不过是他用来取悦褚帝的工具……

浑身阵阵发冷,冷到不能自抑,她闭上眼,浑浑噩噩中重又陷入昏迷。

也许这一睡,她不该再醒来……

月上竹林,清辉遍洒,雪地里抚琴的女子低垂臻首,温婉素净。

音色如水,宛若天籁,干净而纯彻。

女子静静抚琴,仿佛已进入天人两忘的境界,先前那一曲《更漏子》,她弹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白衣男子静默立于一隅,清隽修长的身形逆着冷月,寂然有出尘之致,美好不似俗世中人。

不知过了多久,曲调骤地一变,丝缕悲悯化作金石铿锵,激起漫天飞雪。铁骑出,银瓶倾,清商凉楚,七弦欲崩。音至极致,砰地一声弦断,曲终。

“你这又是何苦,你该知道,你若不愿入宫,我丝毫不会勉强你。”轻衫一拂,那人上前,以指轻轻勾起她下颌,这才发现眼前女子早已是泪流满面。

拇指指腹温柔抚过忧伤悲戚的雪颜,拭去泪珠,他低头看她,目光专注,见那一对纤长羽睫压抑地轻颤,脆弱如寒风中的蝶翼,惹人怜惜,心下不由微微一软。

“琳琅……”他叹气,轻轻拥她入怀,“这么多年来,苦了你了,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能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

呵气缠绵于青丝间,道是多情,更似无情,琳琅哽咽出声,猛地张开双臂箍住他腰身,一点一点施力,似要将他勒进自己的骨血,“别说了……公子,琳琅愿意,真的愿意,只要是公子让琳琅去做的事,就算会要琳琅的命,琳琅拼死也能为公子做到!”

夜幕下,雪落无声,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成九重深梦。再回首,已恍若前尘。

“少雨是为了我才……公子,你怪我吗?是我害得她险些死掉,虽然万幸捡回了一条命,然而她背上那道狭长而丑陋的疤痕却将伴随她一辈子,这对一个女儿家来说该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那并不是你的错,少雨只不过做了她应该做的事,不历此劫,焉知褚帝日后肯否信她,而今倒算是开了个好头。你知道吗,凭我的能力,那一鞭本可以为她拦下,可是我没有……我知道她能挺过去,一定能,因为她是姬少雨!六年前她选择以这样一个名字这样一个身份走这样一条路,就必须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到如今也再没有回头路可供她走了。没人能够一辈子在她身边为她挡风遮雨,她只能靠她自己!”

他的语气平淡而清寒,古井之水般毫无波澜,但,听在琳琅耳朵里,却有如惊涛骇浪,撼彻心扉。她抬头怔怔望向君子寰,面上犹带泪痕,嘴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觉得我太残忍了?”他忽然清浅一笑,目光投向远方,带着一种深浓到化解不开的清洌与惆怅,语声幽若寒潭,比水更深,“我只盼她能够快些长大,六年……又何止‘他’一人等得辛苦……”

烧得发烫的身躯颤抖着,背上火辣辣地疼,额际却渗出密密冷汗,少雨于昏迷中发出微弱而破碎的呓语,痛苦得像是就快要死去。

忽觉有微凉的指尖一点一点抚过她的伤口,指尖上不知涂了什么,原本火灼般的脊背顿时一片沁凉,带得整个身子渐渐平静下去。

她嘤咛一声睁开眼,明知身后为她上药的人是谁,却动也不动,眼眸深处有一种东西,冰冷且空灵。

“痛吗?痛的话就告诉师傅。”

少雨沉默,牙齿猛地咬紧,似是用了极大的力,咯咯作响,君子寰的手每碰一下伤口,她眸里的神色便晦暗一分。

并不是伤口痛,而是心痛。

还是忍不住,她猛然仰起脸,眸中盈满了痛恨的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对琳琅,你明知道她心里一直以来就只有你,只要你一句话,她甚至可以为你牺牲自己的命,你告诉我,你究竟要琳琅为你做什么?”

背后的人手上微微一顿,温声轻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想?自古帝王的宠爱,是多少世俗女子梦寐以求的,也只有等她入了宫才能发现,往后的一切或许恰是她心中真正想要的……”

“你骗人!”少雨握起拳头狠狠砸在床沿上,浑身剧烈地颤抖,“她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她一介弱质女流整日在醉东风里抛头露面,一面忍受那些臭男人的欺辱,一面忍气吞声,她那样委屈自己是为了谁?

她用尊严换回的那些东西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她追随你这么多年,从来你的命令,她可曾有丝毫的违背?可这一次,你竟然……竟然还要把她送去那个人的后宫,琳琅是那么好……那么好……他一个暴君有什么资格占有她!有什么资格……”

溺爱成婚:早安,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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