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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胭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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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目光来回在院中搜索:“染院的颜制院前任司使是你什么人?”

“是民妇郎君。”

“何时离世?”

“正月初八。”妇人一边说一边拿起扫帚清扫院落。

顾洛雪细问:“因何亡故?”

“我家郎君嗜酒,正月初八醉酒跌入河中溺水而亡。”妇人言辞闪烁,始终埋头扫地不敢去看面前二人。

秦无衣看了一眼就知妇人有所欺瞒,但注意力并没在妇人身上,依旧在探查那股只有他才能闻到的血腥味源头。

顾洛雪:“听说司使亡故才一天就下葬,为何如此匆忙?”

“郎君的尸身在河中被打捞上来,若不尽早下葬民妇担心尸身有损。”妇人回答牵强。“民妇与郎君感情深重,不愿见他尸首不全。”

顾洛雪厉声:“头七未过你便草草收敛亡夫,看起来你对郎君情义并没多深,如此匆忙难不成是你做贼心虚,谋害亲夫怕东窗事发。”

“官爷此话让民妇如何担得起。”妇人眼圈一红,面露悲怆之色 ,“我与郎君情投意合,街坊邻里无所不知,郎君亡故让民妇悲愤欲绝,若不是家中还有老小要供养,民妇早就追随郎君而去。”

秦无衣看了顾洛雪一眼,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自然瞒不过他一双鹰眸,妇人声泪俱下是真的动了追思之情。

“院子这么大,干嘛只扫你身前这处?”秦无衣忽然问道。

妇人一怔,向旁边移了少许,指着内屋说道:“两位官爷不如进房再说。”

秦无衣望向妇人所指的内屋,慢慢回移到妇人身上,浅笑道:“你脸上有东西。”

妇人连忙抬手擦拭。

“擦不掉的,就像是刻在你脸上,是四个字。”秦无衣目光深邃,“欲盖弥彰。”

妇人身子僵直住,下意识将头埋的更低。

秦无衣已不去看她,视线越过妇人看向她身后的砖房,秦无衣走了进去,距离砖房越近妇人脸上的惶恐越深,而那股血腥味也随之加重。

从进屋到现在,妇人神色慌乱,手足无措,始终站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就是想挡住身后的这间砖房,里面放着一些杂货,秦无衣来回走了几步,就听见脚下传来声响不均,用力跺脚便清楚听到空洞的声音,再抬头看向妇人时,她早已吓的惊慌失措。

秦无衣蹲下身很快便找到掩藏在干草下的暗格,打开后就看见台阶通往漆黑的地点,从地下迎面袭来一股腥风。

秦无衣举着火折下去,顾洛雪押着妇人紧随其后,等秦无衣点燃下面的烛火才看清这是一处宽敞的地窖,里面堆放着制作颜料的工具和原料,靠墙的两个空木桶里附着干涸的血渍,血腥味就是从里面传出。

秦无衣埋头一闻并不是人血,在桶沿找到一撮动物的毛发,回身对顾洛雪说道:“是鹿血。”

顾洛雪也在另一处角落的木桶中发现半桶胭脂,色彩以及光亮远胜于市井和西域所产,大吃一惊:“前任司使在私制颜料!”

妇人见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地。

顾洛雪沉声问道:“看起来你与司使合谋,利用司使所掌握的染院秘方制作颜料贩卖谋利,你可知这是死罪!”

“私制颜料不假,但未必是用来谋利。”秦无衣摇头冷静说道:“染院的颜料明令平民无权使用,司使是唯一知道完整配方的人,他又在京城开了胭脂铺,瓜田李下难免会让人议论,他即便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明目张胆贩卖。”

顾洛雪指着桶中的胭脂:“人赃俱获,分明就是司使以权谋私,难怪胭脂铺能日进斗金。”

秦无衣在地窖环顾一圈:“染院的颜料价值不菲,位高权重的人都由宫中染院提供,平民百姓即便想要也买不起,司使就算有能力私制也是有价无市,万一被发现还会人头落地,司使不会愚蠢到做一件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妇人胆战心惊:“官爷明鉴,郎君的确没有私贩染院颜料。”

顾洛雪还是不解:“那桶中胭脂成品又作何解释?”

妇人欲言又止,只听见从她嘴中传来牙齿磕碰的声音。

“也不难理解,司使在世时胭脂铺生意就不错,应是司使所调配制作的胭脂与众不同,但并非是照搬染院秘方,亡故后他娘子才发现地窖中所剩胭脂,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售卖,而这批胭脂却是根据秘方配制,绝非市井货物能与之相比,因此胭脂铺在后来生意大好。”秦无衣看向跪地不起的妇人,“我推测可有错?”

妇人瘫软在地上,一个劲磕头求饶:“郎君突然亡故,家中断了生计,还有老小需要供养,民妇也是万般无奈才,才……”

“你所卖的是什么胭脂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司使为何会大量制造颜料,他在宫中任职多年,如依你所说,他与你情深意重,断不会做出危及家人的事。”秦无衣走到妇人面前,“除非是有人授意他这样做,我只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妇人声泪俱下,但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开口。

背在妇人后背襁褓中的婴儿被惊醒,哭啼声回荡在地窖,一旁的顾洛雪动了恻隐之心。

“无论你知不知情,你都售卖了染院的颜料胭脂,依唐律罪可处死,你若再知情不报,连你孩儿也会受此牵连。”顾洛雪苦口婆心说道,“而且司使的死恐怕也和这批胭脂有关,你若是说出实情,还能为亡夫讨回一个公道。”

妇人权衡再三,终是开了口:“是,是宋侍郎让亡夫制作。”

顾洛雪一惊,转头去看秦无衣,发现他反应平淡:“你,你早就知道了?”

“两人死期都在同一天,足见两人或多或少都有关联,而且在井壁发现颜料,司使能制作却无法进入丈八沟,但宋开祺可以,这就不难猜到让司使制作颜料的人是宋开祺。”秦无衣一脸平静说道,“我只是想从她口中证实一下。”

顾洛雪接着盘问妇人:“你可知道宋侍郎为何要让司使私制颜料?”

“民妇不知,几月前宋侍郎微服到访与亡夫在家中密谈,我见宋侍郎神色严峻,心知恐怕有要紧的事便在窗外偷听。”

“宋侍郎都说了什么?”

“宋侍郎向亡夫问及颜料的事,并让亡夫私下为其制作十桶,原料由宋侍郎提供,并向亡夫保证不会让其被牵连,还给亡夫留下数额惊人的酬劳。”妇人埋头说道,“亡夫是重情义之人,当年受宋侍郎提携才能入宫任职,亡夫为报恩答应此事,但固辞了宋侍郎的酬金。”

顾洛雪从地上扶起妇人:“地窖中还剩一桶,就是说其余九桶都交给了宋侍郎?”

“交给宋侍郎的只有两桶。”妇人直言不讳说道,“民妇担心此事会连累亡夫,私下询问过颜料用途,亡夫也不知详情,只说宋侍郎是为了测水文。”

“测水文?”顾洛雪疑惑不解,“用胭脂怎么测水文?”

“宋侍郎也没告诉亡夫,是亡夫自己猜出来的。”

秦无衣沉声问:“何事让司使有这种猜测?”

“宋侍郎让亡夫将其余的五桶分别倒入京城外的渭、沣、涝、潏、滈五河中,具体缘由宋侍郎并没说,亡夫推测宋侍郎掌水部,监测水文以及水流速是其职责所在,染院的颜料不溶于水,倾倒在河水中会 顺流而下,只要在下游观测到颜料再结合时辰便能推算出水速和流向。”

秦无衣联想到在宋开祺密奏残片中看到的那些红线,宋开祺分明是标明了长安城下地下河流向分布。

“不会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宋开祺执掌工部,倘若是为了勘查水文,行事大可不必如此隐蔽,更不用亲力亲为,他密见司使向河水中倾倒颜料一定还有别的动机。”

妇人深吸一口气,像是打定主意:“民妇还有一件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什么事?”

“亡夫并非溺水身亡。”

顾洛雪一惊:“那,那司使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亡夫是遇害而死。”

顾洛雪:“司使被谋害丧命,你作为她娘子为何不报官?”

“不是民妇不报,是不敢。”妇人战战兢兢答道。

秦无衣冷声问:“是何人加害司使,为何让你如此忌惮?”

“民妇也想为亡夫讨回公道,若真是人,即便是皇亲贵胄,民妇也要赌上性命为亡夫伸冤。”

“不,不是人?”顾洛雪听出妇人弦外之音,“那,那是谁谋害的司使?”

妇人声音和表情一眼惊恐:“河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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